三十坪菜園森林生態小說(四十三)

今天我來寫四位女性的故事，這四位女性媽媽的眼神，充滿了對子女的愛與掛念，這種慈祥有母性愛的眼神，我在我的媽媽身上也看得到。

我母親是一位很傳統的鄉下女孩，她在十七歲的時候，就嫁給了我父親，而我爸爸那時候才十九歲，家無恆產，祖父只留下單薄的三分旱地，我父親也是一位代位老大，他下面還有兩位弟弟，我這兩位叔叔都在娶妻之後就死了，一個有生小孩，一個沒留下子嗣，而我父母在日本時代就未曾受過教育，所以我們家的長輩幾乎都目不識丁。

我一直到現在，我們家的兄弟姊妹到底有幾位？我都搞不清楚，因為在我父母那個年代，小孩子生下來夭折的太多了，有些養活了五、六歲，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子，就這樣死掉了，也有很多已經養活了，到快要結婚的時候，也都莫名其妙的身亡了，男的、女的、年輕小孩、兒童死亡率非常的高。

因為那時候的醫學不發達，各種疾病只要是一點的小感冒，或是霍亂、瘧疾、傳染病、瘟疫這些原因，都會造成當時代的人口損失，還有營養不良，糧食無法餵飽一家子的人口。我家的姐姐哥哥他們都有吃地瓜，吃到看到地瓜就會怕，吃地瓜肚子很會長蛔蟲。

我小時候肚子裡也長過蛔蟲，現在想起來都還會害怕，所以在我有意識當中，我陸陸續續知道我媽媽生了好幾個小孩都死掉了，後來才在娘家抱回一個八個月大的女孩，我這位養大姐的原名叫碧珊，我媽媽把她抱來養，就給她一個名字叫招弟，意思是希望藉由領養她，而可以招來更多的弟弟。

這在中國鄉下或是有中國人的地方，領養的叫招弟的好像很多，我這位養姐姐在我們家幫我父母做了許多的農事，我從小生長在我們這個農戶的家庭，感到厭煩，因為自從我學會走路開始，我印象中，好像每天都和父母下田工作，農田的事永遠都做不完。

我念小學的時候，我二叔也往生了，他們家的田產和我們家一樣，也有兩甲地，我只知道我們家會有這麼多的農地，那是我父母在年輕的時候，去向台糖放領的地，就是去向台糖租地，租二十年或三十年，在這幾十年當中，向台糖租的地所有種出來的農作物，都得繳交一半以上，幾乎是收成的全部要繳納給台糖，就像現在的銀行放款給您去買房子，房子要繳二、三十年，甚至於更長的時間，您只要按時繳納就不會有事。

所謂不會有事的意思，就是萬一您在這幾十年當中，繳不出款項了，銀行就會來查封您的房子去拍賣，而我父母在那個年代，也很大膽，兩位目不識丁的年輕夫婦，竟然敢向台糖放領租地，四、五甲地。



我長大之後，有一天我大哥才講出這麼一段，我父母被台糖的人員逼債，逼到早上到中午都不敢回家，我的父母他們寧可躲在甘蔗園裡，等到了夜晚才敢出來走回家去，因為白天只要被這些台糖的人員抓到，那鐵定是無法回家了。您想回家那就拿錢來放人，沒有錢就一直把您關著，關到您有錢拿來繳交違約的繳納金。所以那時候流行一句話，都市人怕人吃，鄉下人怕被抓去關，意思是都市人住在都市，表面看起來風光，穿著打扮都比鄉下人光鮮，但是三餐不繼的也很多，所以萬一有客人來訪的話，要煮一餐像樣的飯菜，就很頭疼，所以都市人才會擔心客人來，害怕他們來吃食了。